如图1所示，发达国家的养老体系发展较早，各自具有不同特点：美国养老社区较注重社区的建构理念，讲究独立自由的生活方式；日本多为同居型养老，更注重产品精细化设计；而丹麦、德国等欧洲国家的养老模式更宽泛，注重养老机构的社会性和福利性；迪拜建设的养老项目较高端；加拿大由于生态环境较好，相对重视养老社区的生态属性。由于这些国家较早进入老龄化社会，其自身的养老生态较为完善，依托各自的社会形态与政治、经济环境发展出极具特色的养老产业链。

我国国土面积大，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增长，各地区面临的问题与挑战也不同，这为建筑师与相关学者梳理健康养老问题及形成有效解决方案带来一定难度。近年来，我国各地区都积极探索不同康养社区形式，开发商、投资者不断尝试康养项目的开发建设模式，市场上建成并投入运营的实际项目逐渐增多。

目前，市场上最常见的养老项目建设模式分3类：全龄社区配建养老产品；综合性养老社区及在既有社区中插建、改建养老设施。

此外，市场上也涌现出一些新兴养老项目开发模式，其中受市场关注较多的主要为与医疗资源结合、与旅游资源结合、与保险产品结合的3种类型（见图2）。

完善的养老设施不仅要为老年人提供物质生活条件，也需满足其多元的精神需求，而这些都建立在拥有完善且运行有效的服务团队基础上。除可控的内部因素，复杂多变的经济条件、政策环境更明确一个事实：养老设施建设的底层逻辑不固定，甚至定义层面就十分复杂。

近年来，我国康养事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革，国内健康养老进程不断变化。

养老1.0时代的代表为“居家养老”。年老的父母与子女一同生活是最传统的养老模式，也是目前社会上最普遍的模式。“居家养老”模式保留老年人熟悉的生活环境，老年人更易从“熟识感”中寻找精神慰藉。为构建并维持这种熟悉的环境，老年人的照护人员需具备充裕的时间及专业技术。

设立专门养老机构，与社会养老相结合。可简单概括为“圈起来”的养老理念。老年人脱离家庭进入专门的养老机构（设施）并享受其内部较完善的护理体系；“圈起来”养老是较初级的群体性养老模式，一般模式为政府或养老机构在固定时间与地点，以固定的专职人员服务老年人。此种模式虽说较集中的利用了社会资源，老年人的基本物质生活得到保证，但对老年人的精神生活却顾及不周。

养老3.0时代为度假式养老或候鸟式养老。相对于前者，此阶段可概括为“走出去”的养老模式。通常来说，选址、环境、自然资源及配套功能是此阶段养老设施的优先考虑因素。与“圈起来”养老相比，“走出去”养老的选址更注重周边环境，风景优美是首选；服务人员多经过培训，具有专业服务意识。这些改变无疑使新模式更受欢迎。但该模式对客观条件（自然环境）的依赖使此类项目具有不可复制性，为其他地区开发类似项目设立了门槛。此外，该类项目在开发过程中，开发商对风景资源的优先考虑也使其对养老社区中健康层面应用标准的选择退而求其次。笔者认为，寻求优美风景带来的感官享受固然没错，但如何寻求专业、有效的健康管理模式才是养老设施最本质的诉求。保障健康依赖专业的医疗系统，这也是“走出去”养老最易忽略之处。

上述养老“时代”划分并没有先后或优劣。这些养老模式并存于社会，同时满足不同阶层、环境下老年人的养老需求。每种模式都有其存在的意义，也有着无法忽视的不足之处。

随着社会不断进步，我国养老产业逐步走向“4.0时代”，新的养老模式出现，其特征如下。

1）立足于城市且面向大众城市资源集中，资源分配高效，高密度城市容纳了绝大部分人口。未来的主要养老组团必然存在于城市之中，面向普通大众服务。

2）主动面对并解决现实问题养老社区建设无法避开其周围多元的自然、人文环境。如何回应多元、持续变化的现实需求，甚至照顾个体层面更微妙的心理及感官层面需求，都是设计师深入其中的切身体会而作出的设计反馈。

3）以构建专业、技术的新型健康社区为目标康养的本质目的是为了生活幸福及健康，成功的养老社区必然以完备的医疗健康设施为基础。只有解决基本的身体健康问题，才能称为合格的养老社区。

我们在想中国康养社区的未来到底是怎样的？大胆提出一个设想，即TAC康养社区。

我国养老项目设计过程中，根据面向客户类型或规模大小，常有以下规划概念。

1)CCRC即持续照料退休社区，是复合式的老年社区，为老年人提供自理、介护、介助一体化的居住设施及服务。

2)AIP原居养老，倡导在熟悉环境中养老。或许客观物理环境已经变化，但建筑师还将可能重塑老年人熟悉且记忆深刻的生活场景。

3)AAC专为活力长者设计的社区，针对即将退休或已退休，各项身体机能健康，暂时无需他人照护的活力老年人。

4）混合社区也称全龄社区，即任何住宅小区都应具有一定比例、适合老年人的房屋设施，即所谓的适老化住宅或老年公寓（指持有型、面向健康老年人的公寓）。社区中还应配建养护中心或其他老年服务机构，空巢、失能、失独老年人可就近选择老年机构居住。

然而，这些规划概念在落地过程中却凸显出局限性，其标准概念在由西方向我国转化过程中无法全部延续及应用，建筑师必须考虑使用者多元化需求及多变的现实条件。

我国养老市场正快速更新和迭代，开放商、建筑师时刻面对新的、变化的开发任务。笔者团队在近一段时间的实践中总结出养老社区规划理念的思考，也是对我国养老市场目前最真实需求的总结性反思。

TAC康养社区（Triple-Age Community）是指Village+College+Health-Age 3个核心组合概念，代表从空间组织、管理模式到医养结合三位一体康养社区发展模式（见图3）。“Triple-Age Community”代表设施齐全、老中青三代混合居住的全龄社区。

TAC康养社区旨在塑造一种亲近自然、唤起最原始的场所记忆、激发人们交流与活动欲望的聚落空间。

1）养老社区并非传统住宅区，在满足适老化的同时也需交流活动的公共空间。

2）现代都市中的养老社区，其空间功能需兼具一定的复合性，并非固定某种功能。

3）空间是情感寄托的容器，空间细节的塑造如色彩、材料、尺度等至关重要。

TAC康养社区旨在塑造以人为本、具有归属感及群体记忆的现代学院式的集体生活状态。

1）根据个体差异，了解老年人的需求及潜力，引导其构建年轻的生活心态。

2）班级化、书院式的生活管理，帮助每个老年人建立归属感和安全感。

3）倡导个人价值的实现，以个体为核心的现代乌托邦学院，教学相长，交流分享。

TAC康养社区旨在塑造在大数据和物联网背景下更高效、精准的健康服务体系。

1）健康管理医疗管理；医疗合作+互联网诊断。

2）个性化服务全家人的健康支持；基因检测+大数据健康预测；极速响应的医疗合作。

3）被动康复社群关怀；虚拟货币；环境互换。

TAC康养生态体系的精神内核是将康养和社区的不同层面相关联，打造可生长、多元化、立体复合的康养生态体系。

社区既是现代化的栖居空间，又是转译后的聚落记忆。

现代住区中相互独立、分散的空间布局并不适用于养老建筑，其点对点的空间组织使老年人在使用过程中感到乏味无趣。我国传统聚落的空间规划更具启发性，它创造出自然过渡的连续场景。如老北京胡同、岭南地区的沿街骑楼、原生村落内部的街巷转角、水塘、晒场等，这些物质性的空间支撑当地特有的人际交往、活动模式，也承载着更深层次的情感寄托。

在养老社区设计中，设计师需规划人群活动的空间流线，引发人们对场所的精神共鸣，使人们自发活动，塑造社区文化（见图4～7）。

在高密度、复杂的城市环境中建设养老社区，往往要求建筑内部空间具有更高的复合性。新时代的养老社区更像立体式自然聚落，建筑空间在水平方向串联、竖向叠加的同时，也在公共区域设计预留部分非正式的活动场地，根据未来具体应用场景灵活调整（见图8,9）。

立体复合式空间为老年建筑带来更多的设计可能性。如提倡“有障碍化”的康复空间，秉承“安全有障碍”的理念而设计，它并非像普通养老设施一样尽力消除所有地面高差，而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还原生活中存在的各种困难，鼓励老年人克服困难，恢复独立生活能力（见图10,11）。

传统的聚落形态较少有围墙概念，形成内外交融、自然与人文和谐共生的社区形态。养老社区不应被设计成一座孤岛，而应以积极的姿态融入城市及大社区环境中。因此，社区外部边界应是模糊、多义的，局部室外空间可兼具室内特质，室内空间也可有室外化特征（见图12～14）。

社区既有书院式的生活方式，也有学院式的场景呈现。

养老建筑对运营管理具有较高要求。学院制管理的初衷在于关注老年人的个体差异，在集中高效管理基础上，了解不同老年人的需求和意愿。老年本身就是一个丰收和成熟的时期，康养社区的学院文化将老年人养学身份互相转换，赋予老年人积极的生活心态（见图15）。

在项目实际运营过程中，管理者可根据实际情况提出运营理念。如提倡鼓励式服务的“Yes文化”，服务人员通过鼓励老年人，保持其与环境的积极互动及对自己生活的最佳掌控；提倡“背景社交”和“社团氛围”营造，老年人根据生活爱好主题分不同社区居住，社区提供多元化的活动空间，激发主动的互动式社交（见图16）。

养老社区应避免对老年人过度护理，注重引导和激发老年人的自理能力，积极创造条件让老年人自力更生、自主生活。在日常教学及娱乐活动中，老年人可作为教师与教员，从被接受变为主动生产，重新融入社会价值体系（见图17）。

社区既有随身化的健康管理，又有智能化的医疗监护。

养老社区的健康管理系统尤为重要。完善的健康管理系统应至少包括健康档案、健康检测及场景化智能提醒（见图18)。

1）健康档案包括每个人的生活习惯、以往病史、诊治情况、家族病史、现病史，体检结果及疾病的发生、发展、治疗和转归的过程。

2）健康检测可通过智能手环、智能手表、健康管理APP等对健康状态进行动态监测，保证信息及时、有效。

3）场景化智能提醒基于场景和地点的场景化智能提醒，包括医嘱推送、喝水提醒、活动地点的行动指导等。

康养社区需在提供专业医疗合作体系基础上，为老年人定制最适合的个性化健康服务。

1）线上线下结合的全家人健康档案为医疗机构和家属随时了解患者在康复过程中病情的动态变化提供即时数据，为加快康复及二次复诊提供可靠的过程干预，形成贯穿医院、医生、患者及家属的健康生态圈。

2）基因检测与大数据健康预测通过检测数据、健康档案及医疗大数据预测可能出现的健康威胁，智能生成健康计划，实现疾病预防与提前治疗。

3）急速响应的医疗合作楼宇内的智能提醒与随身智能设备直接对接，提供医护助力，使医疗服务更专业、快捷（见图19,20）。

除主动式医疗健康服务，完善的康养社区也应引入被动式康复理念，在有意与无意间加速老年人康复进程（见图21）。

1）形成社群康复和线上健康档案为同类慢性病患者建立互助社群，并举行以疗程为阶段的线下辅导。

2）设置虚拟货币通过游戏版的康复任务获得积分，兑换社区所提供的服务，激发居民积极性，无意间加速康复进程。

3）环境互换对接各地社区，提供长居换旅居，在不同地域的康养社区里享受特色康养服务。

由于市场环境多变及专业合作复杂性，康养社区建设在未来一段时间仍处于探索与试验阶段。但无论未来康养产业如何发展，以人为本始终是核心指导原则，因为“人”才是建立完善康养生态服务系统的目标和关键。笔者认为，TAC康养社区关注的空间规划、管理模式、医养结合三位一体的发展模式是形成完善康养社区的必备要素，也是社区后期持续发展运营的原始动力。在此基础上，康养从业者需始终以“人”的切实体验作为项目成立与否的判断标准，统筹各方资源，解决现实问题，努力营造满足老年群体物质、精神双面需求的生活环境。

（文中图片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