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更新活动贯穿于世界城市发展的整个过程, 现代城市的更新活动始于“二战”后的西方国家, 主要针对城市郊区化而进行的城市中心区改造和贫民窟清理, 以解决战后城市修复和居住环境衰败。我国的城市更新开始于改革开放以后, 进入2000年后, 随着大规模城市建设, 城市更新越来越普遍。对于城市更新的概念, 我国多位城市规划领域专家在其著作中有过阐述, 陈占祥把城市更新主要定义为城市“新陈代谢”的过程;吴良镛从城市的“保护与发展”角度提出城市“有机更新”的概念;再如张平宇的“城市再生”、吴晨的“城市复兴”、于今的“城市更新”等。

普遍的共识认为城市更新是一种对城市中已经不适应现代化城市社会生活的地区进行必要的、有计划的改建活动, 包括城市功能修复、城市生态修补和城市风貌提升等方面。

随着我国经济发展水平提高, 城镇化发展经历了从1980年到2010年近30年的快速增长期, 2010年我国城镇化率已突破50%, 2018年达到58%。在城市快速发展过程中, 城市更新作为城市改造、再生和复兴的重要手段, 逐渐被地方政府和房地产市场所重视, 基于城市更新的建设活动也在各个城市开展得如火如荼。

审视目前我国城市更新的操作方法和实际结果, 最突出的问题是过于追求经济回报, 缺乏对城市人文环境、历史文脉和城市精神的关注, 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在全球化影响下, 城镇化进程快速推进过程中, 我国城市建设偏重城市发展的数量和规模而忽视城市建成环境质量, 越来越多的城市建设千篇一律、“千城一面”。城市更新过于关注功能和效率而忽视特色与文化, 形成非常单调、无情感的城市面貌等弊端也随之显现, 诸如很多城市追求大马路、大广场等大而不当的形象工程, 追求欧陆风情、照搬复制的山寨建筑也屡见不鲜。在城市形象方面误以为“宏伟巨大”“抄欧赶美”就是国际化、现代化的标准, 而忽视了城市建设的整体性、地域性和文化性等形成城市特色不可或缺的要素。

原本极具特色的城市逐渐失去固有的城市特色, 我国很多自然景观特色城市、民族特色城市的建设已渐渐丧失其核心形态特征, 如桂林、北海、肇庆等自然山水旅游城市正遭遇“建设性破坏”。

1) 对普世审美标准的运用不当当城市建设中错误理解一些普适的审美准则, 如比例失衡的街区尺度、高层建筑林立、建筑色彩和风格混乱无序等, 都会造成城市面貌不美观、不舒适。

2) 城市建设追求“新、奇、特”表现在忽视审美准则, 追求具有“视觉冲击力”的新奇特建筑, 为突出自我而追求形式上的奇异效果, 采用夸张的外形博眼球。众多低审美的巨体量建筑导致在区位极具优势的旧城中心区, 适宜的街道尺度和有特色的历史风貌逐渐丧失。在这种错位的价值取向之下, 公共建筑逐步背离其应承载的文化价值和审美价值, 对城市特色造成负面影响。

城市特色空间泛指城市中能彰显城市特色的各类空间要素, 属于城市的“物质形态”范畴。从尺度上既可以是城市雕塑广场、街头公园等空间节点, 也可以是历史街区、生态景观廊道等城市地区。城市特色空间针对城市形象易于被人们感知的因素, 强调对城市性格、城市特征的可识别性。

1) 城市特色空间具有空间属性城市特色空间的边界可被界定, 通过肌理特征、空间围合和界面塑造等, 形成空间的特色场景, 具有一定的空间审美价值;城市特色空间与其他城市空间是连续的, 是城市空间的重要构成要素。

2) 城市特色空间具有社会属性通常城市特色空间也是城市公共空间, 是吸引人、聚集人的空间场所。城市特色空间可构建人们对于城市的感知系统, 通过融合公共活动感知, 拉近人与城市的距离, 使城市空间变得更加生动和富有人情味。

3) 城市特色空间具有特色属性如与自然环境结合的乡土性、体现地方历史文化的文脉性以及彰显城市发展、社会进步的时代性。

1) 通过城市特色空间塑造彰显特色优势, 增强经济竞争力城市空间的独特性有利于推动城市特色产业、创新功能集聚, 形成城市经济发展的新动力。如我国很多城市基于历史街区改造、工业遗址更新利用的特色空间往往成为文化创意产业的发源地, 逐渐展露出对城市经济发展的拉动作用。

2) 城市特色空间可激活地区潜力, 塑造城市名片城市中的特色风貌典型空间通过自身发展, 以点带面, 成为城市“触媒”, 激活街区和城市潜力, 打造“城市名片”, 如西班牙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 通过独特的建筑设计, 挽救了衰败的城市, 成为城市地标。博物馆1997年落成开幕后, 直接门票收入即占全市税收的4%, 毕尔巴鄂成功地从工业城市转变为如今的旅游城市。

1) 城市特色空间可满足市民认同感, 体现人文关怀城市的特色风貌体现着具有时代特点的社会关系和伦理秩序, 是获取市民心理认同、满足市民情感需要的源泉, 如北京的胡同不仅是传统北京人生活活动的物质空间, 更承载着数代人的情感寄托和集体记忆, 烙下了人们各种社会生活的印记。其物质空间和生活于此的居民共同成为一个展示民俗风情的博物馆。

2) 城市特色空间可引导公共活动, 提供交往空间体现城市特色风貌的公共空间承担着满足市民公共活动和交往的重要作用。传统的民俗活动往往会产生相应的城市特色空间, 而适宜的城市空间也为人的活动提供舞台, 如特色街道、广场、公园等都是人们进行社会交往、游憩和文娱活动的重要场所。

1) 城市特色空间延续城市文脉, 表达文化诉求城市的空间环境是文化的物质载体, 物质环境反映城市特色和风貌。城市文脉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塑造城市特色的历史事件、人物、风情民俗, 决定了城市人文物质空间特色。城市有着丰富的历史积淀和人文底蕴, 其特色风貌体现出城市的文化品味, 映射着地方的文化特色, 传达其特有的地域性文化内涵。

2) 城市特色空间可发扬城市精神, 提升文化软实力城市精神是一座城市的灵魂, 是一种文明素养和道德理想的综合反映, 是一种意志品格与文化特色的精确提炼, 是一种生活信念与人生境界的高度升华, 是城市市民认同的精神价值与共同追求。当前对于文化发展方面的建设已被提升至国家战略层面, 文化软实力落实到城市空间建设中, 城市特色风貌是一个重要载体。营造有魅力的城市特色风貌, 有利于提升文化软实力, 增强城市凝聚力, 扩大城市影响力。同时, 为大众创造有文化和艺术氛围的城市环境, 让其走向社会大众的日常生活空间, 能提升市民的环境满意度和认可度, 从而发自内心地热爱城市。

1) 城市特色空间有助于挖掘自然特色, 整合生态资源每个城市的自然空间背景不同, 空间自然特色也不同, 这种自然环境条件不仅影响城市空间大格局, 也影响城市风貌特色。各具地方特色的水城、山城、花城、春城等, 都是在不同的自然生态环境背景下架构起来, 自然的生态资源既是城市特色风貌形成的基础和源泉, 又是城市形象差别的本原要素。

2) 城市特色空间有助于改善城市环境, 实现生态平衡当前城市的盲目扩张和建设, 使城市的生态系统更加脆弱。城市中结合自然的特色风貌, 包含许多自然环境要素, 如绿地、水体等, 这些自然要素是当地生态系统中最富生命力的部分。城市中的特色风貌地区具有生态特征、高度的可观赏性和无限的增值性, 是城市生态系统达到平衡的重要保障, 成为城市因地制宜可持续发展的能源和动力。

包头市是我国近现代著名的工业城市, 历史上的包头是河西走廊上重要的商贸节点, 北方的游牧民族和中原的汉族在此交易, 传统商贸业一度十分发达。北梁是包头老城所在, 是包头最具历史文化特色的片区之一。由于年久失修及地震影响, 近年来北梁地区居民的生活环境急剧恶化, 已成为我国最典型的棚户区之一 (见图1) , 存在的问题如下。

1) 既有建筑质量差, 人均住房少, 住房老化现象严重, 加之1996年5·3地震后多数房屋难以修缮, 房屋质量低下, 严重影响居民生活安全。

2) 用地结构不合理, 服务设施滞后, 片区内缺乏基本公共服务设施, 造成居民生活不便, 日常工作、学习、就医和商业服务需要周边区域承担。

3) 道路交通设施和市政基础设施匮乏, 城市运行效率和基础保障不足。北梁地区复杂的沟壑地貌制约了城市交通联系, 导致现状道路未成系统;市政设施服务功能滞后, 面临入厕难、取暖难、排污难、消防难等问题。

4) 历史文化遗产流失严重, 城市特色亟待保护。北梁地区南部城区是老城最主要的特色区域, 但蔓延式、自发性的城市开发不断挤压历史文化遗产的生存空间, 完整连续的历史传承和独具特色的城址风貌逐步消失, 2002年之前存在传统院落185处, 至今仅余66处。

在此背景下, 包头市政府着手对北梁地区进行重点更新改造, 工作重点一方面侧重城市综合服务功能的修复, 以提升居民的生活品质和获得感;另一方面, 挖掘北梁老城特色, 传承包头历史文脉, 实现包头市后工业时代的转型发展。

根据北梁老城区更新改造工作目标, 规划以塑造城市特色空间为目标, 制定了“定位、定局、定形、定策”的系统更新策略。

对于北梁老城区更新改造, 规划有3个基本认识: (1) 通过城市更新实现城市的战略提升。北梁老城区改造既是解决北梁自身问题, 更是植入新的城市功能, 形成城市空间战略支点和新的城市增长点; (2) 北梁改造的目标是保护性文化复兴, 通过更新, 促进保护, 挖掘城市记忆, 彰显北梁老城特色风貌; (3) 城市更新需精细化的建设准则, 在老城区域只有通过经济性和精细化的交通、绿地、居住建筑指标设置, 才能合理使用城市稀缺用地, 促进城市精明增长。

在此判断的基础上, 规划提出北梁老城区是实现包头民族遗产保护的文化传承地, 是包头新型城镇化引领的国家棚改典范区, 也是促进老工业城市发展转型的战略承载区。

1) 空间布局内外有别为构建北梁老城区的空间秩序, 提升城市风貌, 规划提出“古城内外有别”的设计思路。通过环城公园将北梁老城区分为内外2部分, 公园北部恢复北梁老城格局, 塑造传统街巷风貌, 形成肌理紧凑、整体舒缓的古城传统格局;公园外围适度提高用地开发强度, 结合“七沟八梁”地形特征, 形成梁上挺拔、沟边错落的新城风貌 (见图2) 。

2) 功能业态内增外补对应空间布局思路, 古城内部增加文化旅游功能, 在保护和恢复古城风貌和格局的基础上, 发展民俗文化、旅游休闲、特色餐饮等业态;古城外侧重产城融合, 布局城市转型新业态, 如培育中小企业集聚, 发展互联网、中小企业总部等创新功能;发展教育培训等新兴教育产业;依托中心医院发展养老、定制医疗、健康体检等康养产业。

3) 交通组织内慢外快古城内部强调慢行优先, 降低机动化出行, 适度复原老城传统街巷格局;古城外部采用高效的方格网街区布局, 随着城市发展, 做好轨道交通规划预留, 提高城市运行效率。

为强化北梁空间特色, 规划提出5个亮点工程。

1) 西口古街以走西口文化为主题, 以传统街道北大街为载体, 打造体现晋陕建筑风格的传统商业街。业态构成充分体现走西口的商贸特色, 集中展示走西口历史的文化内涵 (见图3) 。

2) 文化景环通过文化休闲走廊将古城内的宗教文化设施、休闲设施串联在一起, 形成开放、连续的休闲游览线路。为营造更具活力的城市街区, 规划鼓励土地混合利用, 提高城市土地开发的弹性和适应性。

3) 古城公园带结合古城城墙遗址构建休闲游憩走廊, 既形成古城清晰的空间边界, 又打造集城市休闲、文化展示和绿色基础设施于一体的生态景观带 (见图4) 。

4) 北梁之冠结合地铁3号线规划的轨道站点, 建设中小企业创新中心和新消费中心, 充分体现产城融合的设计理念, 形成北梁新的公共中心和形象中心。通过新建筑、新景观、新功能的聚合, 构筑北梁未来的新标志和城市公共活动的新客厅。

5) 河谷绿楔结合北梁沟谷纵横的复杂地形, 利用不宜建设的用地构建具有北梁特色的绿化景观体系, 塑造“沟内有水、沟边植树、梁上筑城”的空间愿景。

规划以“旧韵新风”为意象强化“西口故驿、北梁新卷”的设计主题。古城内传承地域传统建筑风貌, 以具有“走西口”文化典型特征的晋陕建筑风格为标杆, 划定传统原生建筑风貌区和传统协调建筑风貌区;古城外围呈现北梁新的建设风格, 强调现代建筑风格的简洁与大气, 与古城内形成鲜明对比 (见图5) 。

为引导规划方案有效落实, 以城市设计为基础, 形成复合性和特色化的开发管控内容。全面整合深化道路交通、市政工程等各类专项内容, 将绿色生态、海绵城市、宜居城市、智慧城市等先进城市建设理念, 转换为各类切实的管控要素, 形成涵盖“开发管控、设计管控、建设管控”的全方位管控内容体系, 保障北梁老城区城市更新工作有序推进。

城市更新是城市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 目前在我国多数城市的旧城区已展开。城市更新不是简单的城市翻新, 城市特色空间塑造是城市更新的重要环节, 借助更新地区的空间多样性, 重新塑造失落的空间, 提升城市环境品质。目前城市特色空间塑造还局限于空间设计本身, 未来还需在投资预算、管控方法、鼓励政策等方面深入研究, 使其便于管理、易于实施, 更具可操作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