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经济与管理是一门横跨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以工程技术为基础,以建筑业及房地产业为对象,研究工程技术与经济管理相互关系、相互渗透的交叉学科。作为一个相对年轻的学科领域,建筑经济与管理已成为当前国内外科研人员及建筑业界人士关注建筑业基础理论研究的主流平台。缘于其立足于大土木学科,涉及工程技术、经济、管理、法律法规等内容赋予了该领域综合性强、高度交叉的特征。面对新时代工程实践中所衍生出的社会、文化、技术等诸多问题,建筑经济与管理学科的内涵和外延不断经受挑战。有鉴于此,认识和把握建筑经济与管理学科领域的发展规律与主线,有利于对学科研究的演变特征进行分析和梳理,明晰该学科未来的发展方向。

文献研究是了解某一领域发展历程、目前状况以及前沿趋势的传统方法。基于“科学知识本身是不断变化的”这一假设,陈超美等创造性的将引证分析和共引分析方法综合起来,创建了从“知识基础”到“主题透视”再到“研究趋势”的理论模型。该过程可通过时间切片的抓拍,辅之以社会网络、复杂网络分析的科学计量方法,探寻学科领域演化的关键路径及知识转折点,并通过一系列可视化图谱的绘制来形成对学科演化过程和趋势的分析。由此,本文基于文献计量学理论,利用CitespaceⅤ软件对2000～2018年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的相关文献进行整理分析,归纳出该学科领域中研究主题、研究聚类、研究方法等方面的演变特征,以期为建筑经济与管理学科理论研究、发展脉络梳理提供参考。

CitespaceⅤ(中文名:引证空间)是一款结合文献计量学、统计学、信息科学等学科的数据可视化分析软件,研究利用CitespaceⅤ作为研究的可视化工具,通过文献计量学对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高频词汇及频次进行统计分析。绘制关键词网络、分布时序图图谱,以分析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的研究热点、主题分布及演进趋势。

本文研究对象针对国内建筑经济与管理学科领域已公开发表的学术论文,研究样本源自为行业公认的、刊载相关文献最多的且最具代表性的刊物——《建筑经济》、《工程管理学报》。前者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主管,中国建筑学会、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主办,建筑经济与管理学科领域唯一的一本中文核心期刊。后者办刊宗旨为反映国内外工程建设领域的高新技术应用模式和工程管理的新理论、新方法,内容覆盖工程建设、住宅和城乡建设领域的经济与管理。样本检索自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检索时间范围为2000～2018年,检索时间2019年1月2日,除此之外不设置任何条件。通过阅读所刊载文献篇名进行人工识别,剔除征稿通知、期刊声明、会议新闻等无效记录,最终确定了来源于CNKI数据库的9324篇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的相关文献。

Time Slicing功能区设定为2000至2018年,Years Per Slice选择5年,Term Source选取默认值,Term Type功能栏选取Noun Phrases,Node Types根据研究对象依次选择Institution、Keyword。Selection Criteria功能区Top N per slice中N取50,即代表提取每个时间切片中出现频次最高的N个关键词。

关键词作为文章精华,凝结了整篇文章的核心内容。对某一领域相关文献关键词的出现频次、时间进行统计分析,可以获知该领域的研究主题及现状。

根据所获研究样本绘制国内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研究热点知识图谱,如图1所示。图谱中网络节点大小与关键词出现频次成正比,中心度表示某个词汇与中心节点之间相关程度高低,高频词和高中心度关键词节点是一段时期内学者们共同关注的问题,代表对应时段的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研究热点。筛选词义相同或相近的关键词进行合并,最终按照关键词出现频次和中心度大小选取排名前10的关键词,见表1。

可以看出,关键词分布图谱不仅包含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核心主题词(建筑业、项目管理、工程造价、建筑企业),也涉及一般通用词(对策、企业、应用、投资、管理)、研究方法(主成分分析、因子分析、层次分析法、系统动力学、结构方程模型)、研究国别(中国、美国、英国)。由关键词中心度可知,建筑业中心度最高,为0.38,反映了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研究多基于建筑业展开。将工程项目、项目管理、建设项目三个同义关键词合并为工程项目,得出其中心度为0.26,将建筑企业、企业管理、企业三个同义关键词合并为建筑企业,其中心度为0.17。由此可得,以建筑业为主体的产业层面的宏观研究、建筑业企业层面的中观研究、工程项目层面的微观研究在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中心度高达0.81,代表了建筑经济与管理的主流方向。其余研究方向出现的频次分布较为均匀,并不局限于某个单一研究方向,学科交叉研究较多。

对建筑经济与管理研究领域涉及机构梳理分析可知,该领域核心机构及机构研究起始时间与成果数量。限于篇幅,此处仅针对研究成果产出量进行分析。通过CitespaceⅤ软件生成研究机构网络图,如图2所示。由于图中作者机构有重叠,例如“西安建筑科技大学”与“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管理学院”,对图中隶属于同一个上级单位的机构以及归属于一个单位多个机构进行合并,最后形成表2中的国内高等院校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发文量排名。

图2中的节点大小与研究机构发文量成正比。根据软件分析结果,发文量排在前十位的分别是重庆大学、东南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同济大学、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清华大学、天津理工大学、大连理工大学、北京交通大学、东北财经大学。研究依据机构发文量选出核心科研机构,而发文量的临界值通过普莱斯定律来界定。普莱斯定律指出,核心机构/作者的计算公式为M=0.749(N_max)1/2,其中M指核心机构最低发文量,N_max指对应年限中论文发表数量最多机构的论文数量,当发表的论文数量在M篇以上时,该机构即为核心机构。计算可知,N_max=408,M=15.12,即发文量在16篇以上的为核心机构。以此为划分标准,除表中十所高校外,天津大学、河海大学、沈阳建筑大学、山东建筑大学、天津城建大学、长安大学、北京建筑大学、南京工业大学、华中科技大学、深圳大学、华北电力大学、武汉理工大学均属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的核心机构。

鉴于经典文献逐年分布特征,研究将其分为2000～2004年、2005～2009年、2010～2014年、2015～2018年共4个时间切片,以期从每个时间切片中查找国内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中具有代表性的研究主题,从而探讨其发展脉络及演进趋势,见图3。

如左上图所示(2000～2004年),面对中国加入WTO的新形势,本世纪初的建筑业发展逐渐与世界接轨,大量源自英、美等国家的先进项目管理模式、技术手段引入国内。同时,针对入世后国内经济波动及产业内部环境的变化,建筑业在完善建设法规体系和市场运行监管方式、政府职能、企业产权制度改革等方面的理论研究中做了较多工作。该时期的建筑经济与管理研究中呈现出初步融入国际市场、推进机制创新的阶段特征,研究视角偏向宏观。

如右上图所示(2005～2009年),随着国外先进生产技术和管理理念不断应用至工程实践,围绕建筑企业发展和项目管理模式等问题展开的研究占据多数。变化较大的方向有以下几点:

(1)该阶段出现了可持续发展理念在建筑业的初步应用,并以此延伸出了绿色建筑、建筑节能、建设可持续性研究。

(2)2004年建设部颁布《市政公用事业特许经营管理办法》,将特许经营的概念正式引入市政公用事业。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相关研究在随后将该融资方式引入公共基础设施等政府投资项目中,并对风险分担、监管机制等方面做了较为系统的研究。

(3)较之前一阶段出现的工程量清单规范及内容体系、应用环境探讨,该阶段围绕工程量清单下的成本控制、合同比选、索赔问题展开更为细化的研究。

如右下图所示(2010～2014年),随着项目建设规模、信息交互方式日趋繁杂,传统的信息沟通方式已远远不能满足此时大中型工程项目建设的需要。基于该背景,引自美国的BIM(建筑信息模型)逐渐成为建筑经济与管理学科领域的研究热点,且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出现了BIM与工程造价管理、合同管理、运维管理乃至全生命周期管理等结合的研究。除BIM应用以外,为了应对建设过程产生日益庞大的信息量,知识资本作为关键的生产要素投入,对其管理也越来越受到重视,出现了基于建筑企业层面的知识管理以及项目层面的知识管理。此外,该时期的“工程量清单计价”相关文献,基于已有研究基础,逐步向政策推广、模式改进、工程索赔、投资控制展开,研究日趋丰富。同时,以保障性住房、可持续发展为主题的研究逐渐增多,并出现了两者结合的建设理念。

如左下图所示(2015～2018年),该阶段的研究主题呈现多样性的特征,涵盖多个方面。首先,随着装配式建筑研究逐渐增多,结合建筑工业化、BIM、产业化的装配式建筑成为当下的研究热点之一。其次,基于前期理论层面的不断完善,PPP融资模式在我国公共项目投资(尤其市政基础设施)建设中迅速推广开来。该阶段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PPP项目上马前风险评估、签约后风险管控、竣工后运作管理等方面。再者,精益、绿色、智慧建造逐渐出现,为建筑业绿色化、智慧化研究提供了新思路。在建筑市场改革层面,营改增、碳排放、公租房、城镇化等制度相继出台,使得这些研究热点交织在一起,建筑经济与管理呈现出网络化

联系特点。

为勾画聚类之间的关系及某个聚类中文献的历史跨度,运用CiteSpaceⅤ绘制时间线视图。建筑经济与管理知识域通过聚类形成了10个群组,如表3所示。将其结合聚类结果进行分析,可以得知聚类群组兴起、涌现的时间,以及了解到某类议题中的一些标志性文献。通过对这些文献的分析可以明确聚类群组研究的主要内容、现状问题等。以引文发表年份为X轴、聚类编号为Y轴而布局,可得到建筑经济与管理研究热点时间线视图。图谱选择寻径网络算法(Pathfinder)进行网络修剪,选择简化最终合成的综合网络(pruning merged networks),共识别出了10个聚类。聚类的网络的模块值modularity为0.684,说明网络模块化结构显著,平均轮廓值silhouette值为0.593,说明聚类结果合理。使用LLR算法对聚类结果命名,聚类标签词从文献关键词中进行提取,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关键词共线时间线图如图4所示。

聚类#1(项目管理模式)、聚类#10(发承包模式)这两类知识群组贯穿研究期,为项目管理知识体系建构提供了强有力的理论支撑。换言之,两类知识群组所反映出来的发承包模式、项目管理等研究的不断深入,使得建筑经济与管理在建筑工程中的地位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研究前期,学者重点讨论了项目管理内容、新模式适用性思考,不同合同条款、项目模式比对分析。随着项目规模日趋复杂,数量庞大、来源广泛、储存分散的工程信息管理有效性逐渐成为项目管理成效的决定性因素。为实现项目管理集成化信息管理,学者们基于所处时期信息技术发展程度,提出PIP、CIMS、BIM与项目管理的融合思路。值得注意的是,在上述思路普及推广的过程中,自下而上的组织文化主动求变是项目管理理论和技术手段普及应用的决定因素早已在学界达成共识。但是从目前来看,该问题依然未得到有效解决。所以,如何要求工程参与方从传统狭隘的工程利益观中解放出来,以合作、共享的组织文化取代传统对抗性的组织文化将会是建筑经济与管理理论研究亟待解决的重大课题。

由聚类#2时间线图谱可知,前期该知识组并未形成明显研究主题。2005年前后,为吸引国内外投资者用特许经营的方式投资自来水、污水处理厂、公共交通等市政基础工程,PPP重新走进建筑经济与管理的主流视野,并在奥运会场馆建设中得到广泛应用。该阶段,学者们对不同融资模式比对、应用可行性、风险分析等研究。金融危机爆发后,我国转为依赖地方政府投融资平台作为实施城市开发投资的主体,投融资平台的绝大部分负债为银行贷款。政府主导包办的基础设施投融资模式虽然短期内迅速提振了固定资产的投资规模,却让地方政府积累了庞大的债务负担,其中蕴含的潜在风险很快暴露出来,风险识别、管控、预测等相关研究开始涌现。其中,聚类#1研究视角精准落在PPP应用、风险管控上,聚类#9则侧重研究如何完善PPP模式在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的应用。

较之于其他聚类知识组,这三组文献研究视角多围绕建筑业、建筑业企业展开。聚类#3(企业管理)侧重于从企业盈利能力、成本费用控制方面进行研究。此外,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逐步确立,建立完善的企业制度是适应社会化大生产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必由之路。围绕企业产权制度、领导体制、组织管理制度的研究逐渐增多。聚类#5(建筑企业)中的关键词可分为四类:产业结构研究(结构调整、市场结构)、工程价值链研究(价值再造、核心竞争力)、企业信息化研究(建筑信息模型、信息化)、发承包模式研究(工程总承包)。聚类#7文献提取的聚类标签词为“借鉴”,研究期在2000-2008年。在该阶段,我国工程建设领域的管理体制和市场运行机制尚不能完全适应加入WTO后市场经济的发展要求,计划经济体制遗留的工程建设模式、管理体制和产业组织结构还不能适应工程建设的市场化、社会化、专业化、国际化的趋势。由此,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的学者,对英美等建筑业发展水平较高的发展模式进行了大量研究,寻求国外先进建造模式、管理理念与我国工程实践变革需求的契合点,在费用补偿、工期延误、合同争议等问题上作了较为深入的研究。

上述内容对部分聚类标签词所包含的研究内容进行了简要概括。基于以上分析可知,在建筑经济与管理研究领域兴起的知识群组或热点议题既有区别又有联系。从时间线视图(图4)可看出,聚类#1、#2、#3、#5、#6、#7、#8、#10相关议题出现较早,而聚类#4、#9知识群组起步较晚,聚类#1、#2、#4、#5、#6、#9、#10相比较其他议题而言具有一定的前沿性,关键节点文献散落于聚类#1、#3、#4、#5与#10知识群组中。整体上来讲,以上10个聚类研究内容可归纳为建筑经济、企业管理、项目管理三大类,其中关于建筑业的宏观研究由于建筑经济活动与建筑市场的个性化特征突出,其相关理论构成系统化的专门知识,是建筑经济学其它理论分支的重要知识基础。

本文以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代表期刊所刊载文献作为研究样本,运用CitespaceⅤ软件进行可视化知识图谱绘制,得出可以体现该领域研究方向或现状的高频主题词、代表性研究机构。在此基础上分别进行研究热点、演进趋势、研究聚类等多角度的探析。结果表明,建筑业产业、建筑业企业、工程项目相关研究是建筑经济与管理学科的主要研究领域,且随着时间推移研究热点呈现多层次、多学科交叉特点。该领域研究立足管理学和经济学基本理论与方法,在指导工程实践、产业转型方面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但另一方面,建筑经济与管理学科研究尚存以下薄弱环节或亟待解决的课题,应该予以拓展和深入研究。

第一,尽管建筑经济与管理本身的专业基础已形成相对确定和稳定的知识架构和知识体系,政策导向明显的特征致使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研究方向也由原本的“纯学术知识驱动”转为“应用问题驱动”。使得学科发展进程从“理论优位”向“实践优位”转变,并成为其演进的基本方向,原本的学术需求和理论导向不断式微。

第二,建筑经济与管理领域的学术研究中,基本理论、管理理念、研究方法多为西方引入,内生于我国文化制度环境的理论和方法较少,造成理论研究与工程实践的脱节,以致于引入我国的例如建设监理、项目管理、招投标等工程管理模式在应用推广过程中遇到诸多问题,实施效果大打折扣。如何基于我国特有的制度环境、文化氛围,结合国外先进技术手段、管理理念,找寻一条适配国内需求及发展阶段的升级之路尤为迫切。

第三,随着先进信息技术的不断涌现,以往对BIM、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的应用,虽然持续多年,但是迟迟没有普及应用,成本过高、技术不成熟、政府缺乏相应激励机制等阻滞因素悬而未决。如何通过理论研究、结合建筑业自身发展需求将其借鉴、应用至工程实践中,将会是学界亟待解决的课题。

第四,当下建筑业劳动力供给老龄化问题日益严重,已经造成部分地区的建筑业出现“局部性”劳动力短缺、以低廉劳动力为竞争策略的建筑业比较优势逐渐丧失。如何应对建筑业劳动力数量短缺、劳动力信息化技术经验匮乏问题,需要学界更为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