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业农民工作为建筑业发展的中坚力量, 仍以普通兼业农民的身份存在, 流动性高、合法权益得不到保障等现状导致建筑行业技术工人短缺, 职业化转变困难。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7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 农民工从事建筑业比重持续下降, 分别较2016年和2015年下降了0.8和2.2个百分点, 对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现状的研究迫在眉睫。以往的研究中, 多数学者主要通过对数据的描述性统计, 分析建筑业农民工的现状, 为本文研究提供了参考。笔者在《我国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素质影响因素研究》一文中构建的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素质的影响因素也为本文调查问卷的设计提供了理论依据。因此, 本文分别从文献分析、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的解读以及江苏省多个城市建筑工地的问卷调查等多渠道, 分析我国现阶段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素质的现状。然后结合国家和地区最新的相关政策, 分析我国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素质面临的关键问题, 以期引起农民工自身、企业、行业和政府的关注和重视, 推动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的发展。

　　 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是指以从事的建筑业作为个人谋生的主要手段, 具备从事建筑业所应具有的基本技能和素质, 与用人单位签订劳动合同, 利用市场机制获得报酬, 享受正式职工应有的福利和社会保障, 能运用工会组织维权的一种状态。我国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素质主要受微观层面农民工个体、中观层面社会环境、宏观层面国家宏观政策的影响, 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素质影响因素如表1所示。

　　 调研显示, 以往对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素质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农民工个体、社会环境及国家政策层面。从农民工个体看, 受教育水平主要为初中及以下水平;持证上岗比例有所提高, 但高技能人才明显缺乏;老一代农民工学习主动性差, 专业知识学习动力不足;多数农民工无职业规划, 短期流动特征明显;安全意识普遍不高, 农民工出现安全事故受伤比例较高;职业素养和忠诚度不高, 多数农民工将进城打工作为农闲时的副业补充。从社会环境层面看, 工作环境和生活居住状况 (就餐、住宿及卫生设施) 有所改善;农民工培训参与度普遍较低, 多数企业不愿无偿为不稳定的工人提供技能培训;就业渠道狭窄, 多数农民工务工就业方式仍以“跟着固定的包工头”为主;工作时间长, 劳动报酬低, 主要依靠体力、劳动时间和工作经验获取劳动报酬;工资拖欠成为一种社会病症, 底层农民工无法按期足额领到工资等。从国家政策层面看, 少有的培训还是以政府等企事业机构培训为主;劳动合同签订率低下;社会保险参与度较低。总体而言, 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素质形势不容乐观。

　　 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2017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 结合建筑业农民工的特征, 选取相关指标, 描述建筑业农民工的现状。从农民工基本特征看, 农民工平均年龄不断提高, 50岁以上的农民工占比21.3%, 较2016年增长2.2%;农民工受教育水平不断提高, 高中及以上占27.4%, 但初中及以下的水平仍占72.6%;接受过技能培训的农民工比重与16年持平, 均为32.9%。从农民工就业看, 尽管建筑业是吸纳农民工就业的最大渠道, 但从事建筑业的农民工比重下降明显, 较16年下降了0.8个百分点;建筑业农民工月均收入增速有所回落, 2017年月均收入3918元, 比上年增长6.3%。从农民工随迁子女教育看, 96.7%的农民工家长认为子女在学校未受歧视, 但费用高、本地升学难等依旧是子女上学面临的问题。从权益保障看, 农民工依靠政府和法律维权的意识逐渐增强, 找工会、妇联和政府部门比重比2016年提高1.0个百分点。

　　 调查问卷包括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收集被调查者的基本信息, 包括性别、年龄、学历以及工种等。第二部分是基于笔者在《我国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素质影响因素研究》一文中构建的影响因素, 从农民工个体、社会环境、国家政策层面以选择题的形式编制的问卷, 用于描述和分析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素质的现状。调研选取了江苏省南京、苏州、无锡、常州、南通五个城市的市区和郊区的10个建筑工地, 每个工地采取随机抽样的方式进行调查, 总共发放问卷800份, 回收有效问卷651份 (有效回收率81.38%) 。

　　 (1) 样本基本特征。被调查者的基本情况如表2所示。被调查者中, 约五分之四的农民工都有一技之长, 并且主要以青壮年和中年男性为主;但农民工受教育水平依然较低, 初中及以下水平仍占77%。

　　 (2) 农民工个体的职业化素质现状

　　 (1) 职业化素养。调研显示, 79.4%的农民工对安全质量十分重视, 从不偷工减料;66.4%的农民工对新技术、新工艺的学习意愿比较强烈, 认为这是提升自己技能和竞争力的重要途径。55.6%的农民工在工作时精益求精, 做到让自己满意为止, 职业态度较好。

　　 (2) 职业化行为规范。只有42.2%的农民工能运用专业术语准确地描述自己的工作流程;33.6%的农民工不安于现状, 对从事的工作有自己的职业规划;71.9%的农民工能够遵守企业的规章制度, 从不迟到早退, 打架斗殴;69.6%的农民工能够严格按照规范的施工工艺操作, 其余的30.4%完全凭借自己的理解和经验行事。

　　 (3) 职业化技能。总体上建筑农民工职业技能水平不高, 60.4%的农民工认为自己学习能力强, 在较短的时间内就能学会一项新技术;55.6%的农民工认为自己能够将学会的新技能准确高效地运用到实际操作中。另外, 农民工职业资格证书持证率太低, 只有15.4%的农民工拥有两个及以上的建筑工种职业证书, 有一个证书的占32.7%, 没有证书的高达51.9%。

　　 (3) 职业化素质社会环境的现状

　　 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素质的家庭 (表3) 、行业 (表4) 及企业环境 (表5) 现状如下。

　　 (1) 家庭环境。无论是家庭成员的支持程度还是周围亲戚朋友从事建筑业带来同群效应的影响程度都较以往有了明显的改善, 家庭对建筑农民工的职业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但农民工随带子女的教育负担较大, 分散了农民工的工作精力, 不利于其职业化素质的提高。

　　 (2) 企业环境。约一半的农民工对建筑企业的工作、居住环境以及饮食条件都比较满意, 良好的企业环境是吸引农民工稳定就业的外在条件, 但企业还得加大这方面的管理、监督和执行力度。现阶段建筑企业缺少培训或培训不到位、效果不明显是制约农民工走上职业化道路的障碍。

　　 (3) 行业环境。无论是建筑业农民工变换工作的频率、工资发放的规范化还是建筑行业近几年的经济收入水平较以往都有了明显的提高, 这些都是促进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发展的有利条件。但是工资拖欠现象依然严重;劳务分包制度的不健全导致包工头用工现象十分普遍, 建筑农民工就业渠道的不正规仍是农民工职业化发展最关键的障碍。

　　 (4) 职业化素质国家政策层面的现状

　　 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素质的公共服务政策和权益保障现状分别见表6、7。

　　 (1) 公共服务政策。政府无论在农民工就业方面的支持力度还是主导职业培训的宣传和执行力度上都存在欠缺, 多数农民工在就业时并未得到过政府的帮助或得到帮助的效果并不明显;参加培训的建筑农民工不多, 政府主导的职业培训效果并不理想。在子女受教育问题上, 大多数农民工子女能够正常上学, 解决了农民工的后顾之忧。大约一半的农民工因农村户口问题在就业时常常受到不公平对待。在农村土地流转方面, 约一半的农民工只能将家乡土地抛荒或者在农忙时节回家耕作, 增加了农民工的流动性。

　　 (2) 权益保障。目前工作状态下, 约一半的农民工并未签订劳动合同, 为农民工维权埋下了隐患。在社会保障方面, 约三分之二的农民工至少办理了一个社会保险, 要么是企业为其购买的保险, 要么是自己在户籍所在地办理的农村社保, 但还有近三分之一的农民工并未办理, 住房公积金更是没人办理, 遭遇工伤、失业等风险时, 其基本生活需求将得不到保障。工会也并未充分发挥维护农民工合法权益的职能, 绝大多数农民工并不知道工会的存在。而最低工资保障制度作为保障劳动者基本生活的强制性规定, 约80%的农民工并不了解, 因此农民工所得工资是否满足最低标准还是一个有待认证的问题。

　　 尽管《住房城乡建设部关于加强建筑工人职业培训工作的指导意见》 (建人[2015]43号) 中指出“将持证上岗制度与企业资质管理等行业管理规定和要求结合起来, 推动建筑工人培训和取得证书”, 但建筑农民工对自身能力的认识不足;建筑农民工半工半农以及频繁变换单位的常态也降低了企业组织培训的积极性, 增加了企业培训的难度, 直接导致其职业技能培训的参与度较低。加上建筑市场持证的建筑工人数量短缺, 建筑企业也无法严格执行建筑工人持证上岗制度。《住房城乡建设部关于简化建筑业企业资质标准部分指标的通知》 (建市[2016]226号) 中提出“除各类别最低等级资质外, 取消关于注册建造师、中级以上职称人员、持有岗位证书的现场管理人员、技术工人的指标考核”的规定对建筑业农民工职业技能的培训、职业化素质的提升的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客观存在的二元户籍制度、二元分割的劳动力市场致使一半的农民工因农村户口问题受到不公平的就业对待, 无法在主要劳动力市场谋求发展, 导致农民工就业渠道的局限性。劳务分包制度的不健全又导致包工头用工现象十分普遍, 包工头与企业签订劳务合同, 而包工头与农民工多为口头协议, 由此带来工资拖欠和劳动合同签订率低下等一系列问题。《国务院办公厅关于促进建筑业持续健康发展的意见》 (国办发[2017]19号) 提出“改革建筑用工制度, 推动建筑业劳务企业转型, 大力发展木工、电工、砌筑、钢筋制作等以作业为主的专业企业”的意见, 以期扩大和稳定农民工就业创业, 提供更多平等的就业渠道和机会, 并提高其职业稳定性。

　　 依法按月足额发放工资是解决建筑农民工工资问题的治本之策。利益主体较多、层层转包的建筑行业特点, 使得在资金结算和支付方面易形成较复杂的债务链条, 链条上的任一环节出现差错, 最底层农民工的工资按期足额发放就一定会受到影响。针对这一现实现象, 湖南、青海省多地已开始推行建设领域农民工工资保证金制度;人社部印发的《治欠保支三年行动计划 (2017~2019) 》明确综合运用法律、行政、经济等手段落实工资保证金制度, 建立农民工工资专用账户管理制度, 加大对欠薪违法行为的信用惩戒力度, 力争到2020年实现农民工工资基本无拖欠。该计划的有效实施, 对提高建筑农民工的职业化素质将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建筑行业阶段性和流水作业的特点造成农民工的频繁流动, 以及农民工半工半农的就业状态, 给合同的签订和管理带来了困难;加上农民工维权意识不够等原因, 目前建筑行业的合同签订率依旧较低。2006年长春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就规定对不与农民工签订劳动合同的建筑企业, 不予颁发施工许可及安全生产许可, 拒不改正者可取消建筑资质。《国务院办公厅关于促进建筑业持续健康发展的意见》提出“全面落实劳动合同制度, 加大监察力度, 督促施工单位与招用的建筑工人依法签订劳动合同, 到2020年基本实现劳动合同全覆盖”;《建筑工人实名制管理办法 (征求意见稿) 》也明确指出项目用工必须核实建筑工人合法身份证明, 必须签订劳动合同, 有望改善劳动合同签订率现状, 希望国家后续会有更多强制性落地政策的出台。

　　 某些施工单位为节约成本, 不愿为农民工购买保险;加上建筑农民工工作流动性大, 客观上增加了企业帮其购买保险的困难, 直接导致五险一金参保率低下。2016年《深圳市建筑施工企业参加工伤保险管理办法》中明确规定按建筑项目为农民工缴纳工伤保险费, 不参保就拿不到施工许可证, 但即便购买了保险, 农民工如何正常有效地享受保险服务也是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城乡养老保险制度衔接暂行办法》 (2014) 要求建立全国统一的基本养老保险参保缴费信息查询服务系统, 完善全国社会保险关系转移, 2017年全国住房公积金异地转移接续平台的建成及投入使用, 应该能促成建筑农民工五险一金参保率的提高。

　　 研究发现, 我国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素质仍较低。作为农民工个体, 总体上缺乏相应技能;社会环境层面, 职业技能培训参与度低, 就业渠道狭窄, 工资拖欠严重;国家政策层面, 劳动合同签订率低, 五险一金并未在农民工中普及等, 都影响了建筑业农民工的职业化发展。因此, 需要农民工自身、企业、行业和政府等多方协作配合, 建议农民工个人要重视自身职业化素质的提升, 提高自己的职业技能;企业、行业要加大对农民工人力资本的投入, 营造相对稳定的企业和行业环境;也希望政府能够密切关注农民工问题, 强化政策制度保障农民工权益, 以改善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化素质的现状, 推动其职业化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