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 国际工程建设市场依然广阔, 经济欠发达地区对基础设施的需求旺盛, 尤其是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入推进, 为我国工程承包企业带来了巨大的战略机遇。但是, 市场竞争更加激烈, 特别是国际金融市场持续震荡, 各国货币汇率频繁波动, 使国际工程承包企业面临着外币计价资产价值缩水、工程成本增加、经营利润被侵蚀等风险。国际工程承包企业应主动适应国际汇率市场的形势, 深刻分析自身优势和劣势, 开展风险分析和措施应对。

对于国际工程承包企业, 汇率风险是指在一定时期内的工程收支中, 因汇率的波动而使以外币计价的资产和负债获得收益或遭受损失的可能性。

汇率主要是对不同货币的比率进行表示的指标, 不同货币之间形成的价格关系使用汇率来表示。汇率风险包含三个要素:外币、本币和时间, 只要承包企业在生产经营活动中以外币计价结算, 且存在时间差, 就会产生汇率风险。汇率风险与外币种类和持续时间成正比。

国际工程多分布在非洲、中东、中亚、南亚、拉美等经济欠发达国家, 不稳定的政治和经济环境、国际制裁、外汇管制和资金短缺等易导致收汇困难和延迟, 汇率风险高。

国际工程综合性、技术性、复杂性高, 建设周期一般为1~3年, 能源和路桥行业3年以上工期也较为常见。由于按照工程进度结算, 收款周期甚至长于建设周期, 时间的长短与汇率风险正相关。

国际工程合同币种多以美元计价, 有的合同使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币种计价。近年美元等硬通货汇率波动较大, 所在国当地币抗击国际金融风险能力较差;常见的工程支出的币种有美元、欧元、人民币、当地币等, 多币种性使汇率风险的管理更为复杂。

国际工程承包企业普遍存在财务管理体制和理念落后, 专业财务人员缺乏, 外汇风险意识薄弱, 汇率风险信息收集不及时, 外汇管理制度不健全, 国内总部监管不到位, 对外汇政策和法律认识不够等问题, 使得承包企业的汇率风险更加突出。

国际工程合同额较大, 但因竞争激烈, 中标价格低, 经营风险大, 利润率不仅低于国外同行, 也远低于国内工业平均水平。经营成果对汇率风险的敏感度较高, 一旦出现问题, 往往造成项目的亏损, 如某企业的沙特麦加轻轨项目的亏损就与汇率风险有关。

根据风险产生原因的不同, 汇率风险可分为交易风险、会计风险、经济风险三种类型。国际工程承包企业主要关注的是交易风险和会计风险。

交易风险, 也称为结算风险或合同风险。是指在以外币计价的工程承包合同中, 承包企业因外汇汇率变动而遭受损失的可能性, 是一种流量风险。可以分为收入、支出和融资三类风险。

项目投标报价中外币金额是固定的, 但从投标日到合同签订日之间汇率的波动会导致外币合同额折合的本币金额发生较大变化;工程合同根据施工进度结算, 即使累计结算的外币金额与投标时外币金额一致, 但由于结算时间分散和周期长的特点, 汇率波动将使最终折算的本币金额与投标报价时的金额发生较大变化。

项目标书中已对各项工程费用进行了分项列示, 即使实际支出时的外币金额与投标时完全一致, 因工程实际支出的币种与报价或合同币种不完全一致, 支出币种与报价币种的汇率波动, 存在支出金额超过报价时的风险。即使币种一致, 也会存在折算的本币金额超支的风险。

在融资项目中, 融资币种一般为硬通货, 支出则是多币种, 而用于还款的收入币种又往往是当地币。如老挝的某水电站工程, 银行贷款为美元, 支出为人民币、美元、欧元和当地币, 运营期的收入为当地币, 所得收入需要换汇成美元后还款, 多币种之间频繁换汇, 再加上融资项目回收期长, 汇率风险更大。

会计风险, 也成折算风险, 是指承包企业在日常会计核算的币种折算过程中, 因汇率变动引起资产和负债价值的变化而产生的风险, 是一种存量风险。目前, 国际工程承包企业普遍同时存在内、外两套账, 外账按照项目所在国会计准则处理, 使用当地币作为记账本位币;内账按照中国会计准则进行会计处理, 使用人民币作为记账本位币。在外账方面, 当企业入账和编制会计报表时, 需要将所使用的外币转换成项目所在国的记账货币;在内账方面, 需要将所使用的外币折算成人民币。内外账都面临折算风险。如果承包企业只有外账, 会计风险还出现在将当地币记账的外币财务报表折算成以人民币记账的财务报表时。

风险应对是指在风险识别和风险分析的基础上, 根据风险性质和企业的风险承受度而制定的防范策略, 汇率风险管理应以保值而不宜以投机为目的, 应对策略从业务和企业两个层面进行。

业务层面的汇率风险应对策略是指综合运用各种方法, 针对具体业务和事项实施的风险控制, 主要包括风险承受、风险规避、风险转移、风险对冲和风险降低。

指国际承包企业对所面临的汇率风险采取接受的态度, 承担风险带来的后果。可能是企业因管理能力不足未能辨别出汇率风险, 也可能是对于辨认出的汇率风险缺乏能力主动管理或者主动管理的成本大于收益而无意采取进一步控制措施。对于重大的汇率风险, 企业不应采取该策略。如缅甸某小型修路项目的合同币种和支出都为缅元, 预计利润小, 所面临的汇率风险主要为会计风险, 从成本效益考虑, 就可采取风险承受的方法。

指国际承包企业预测到某项合同的汇率风险发生的概率较大且不利后果严重时, 主动回避、停止或退出该合同, 从而避免成为风险承受者的策略。风险规避是控制风险的一种最彻底的措施, 但企业在采取该策略时应分析成本和效益, 不能过多影响企业经营绩效并注意是否导致产生新的风险。风险规避可能发生在投标阶段, 也可能发生在合同执行中, 例如泰国某石油项目的合同带有退出条款, 承包企业在执行中预计将面临的汇率风险极大且不可控, 在不影响声誉的情况下采取了退出方式。

风险转移是指国际承包企业为规避承担汇率风险的损失, 有意识的将可能的损失或者与损失有关的财务后果转移给其他方的策略。主要有以下四种方式:

(1) 保险

承包企业可向保险公司投保货币汇率风险保险, 将不确定的损失变成确定的保费成本。在汇率波动超过既定幅度时, 产生的损失由保险公司赔偿。这种方法的缺点是保险费率较高且同时将汇率风险的收益也转给了保险公司, 因此, 采取该方法前要做好成本效益分析。

(2) 主合同币种选择

承包企业在在投标报价阶段, 应选择有利的币种, 将汇率风险全部或部分转给业主。币种选择应遵循以下排序:

第一, 跨境人民币结算。由于收入和支出币种以人民币为主, 较少涉及其他币种, 以人民币报价和结算能将汇率风险全部转移给业主, 能有效的降低承包企业风险。这种方式适用中方比较强势的项目或者特殊的贷款条件。

第二, 主合同仍采用外币结算, 但锁定外币和人民币之间汇率, 双方共同分担汇率风险。未来收款期内外币贬值幅度在锁定汇率内的部分由承包商承担;锁定汇率外的贬值损失则由业主承担。

第三, 选择相对强势的硬通货并做好汇率走势分析, 将可能的汇率损失计入到报价中。

第四, 选择相对强势的硬通货加当地币的方式, 对于贬值预期较大的当地币采用汇率保护条款或者硬通货即期汇率折算下的当地币。如乍得某管道项目, 业主支付的当地币是按照付款时与美元的即期汇率计算的。

第五, 当地币。承包企业应避免单纯采用当地币签订合同, 如不可避免, 应在主合同中加入汇率保护条款。如哈萨克斯坦某个以当地币计价的工程, 因签订合同时加入汇率保护条款, 减轻了坚戈贬值给企业带来了汇率损失。

(3) 分包和采购合同币种

承包企业与分包商、供应商签订的合同应尽量采用与主合同一致的币种, 将一部分汇率风险转移给其他方。在预期主合同币种贬值的情况下, 为取得分包商或供应商同意, 可以适当提高合同价格。在同等条件下, 企业应选择能接受主合同币种结算的分包商和供应商。

(4) 应收账款买断

承包企业在合同执行中会产生外币应收账款, 为规避人民币升值的汇率风险, 企业可将未到期的应收账款以无追索权的方式出售给金融机构, 以提前获得流动资金, 使应收账款“落袋为安”, 还可降低银行贷款利息和资产负债率。该方法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合同金额较大且应收债权已经成立;投保可转移的出口信用保险并已经生效, 买断时将出口信用保险转移给商业银行。

风险对冲是指通过引入多个风险因素或承担多个风险, 使得这些风险的影响相互抵消。金融衍生工具是重要的汇率风险对冲方法。

(1) 远期结售汇

对于有确切收款期限且收汇较为平稳的工程款, 承包企业可与银行签订远期结售汇合同, 以锁定汇率, 控制风险。合同中约定未来结汇或售汇的货币币种、金额、汇率和期限, 企业在交割日将收到的外汇按照合同约定的条件办理结售汇业务。远期结售汇的特点是确定汇价在前而收汇在后, 期限分为固定和不固定两种, 也可办理展期。

(2) 掉期交易

国际工程承包企业既有外汇收入又有支出, 可以通过该方法规避汇率风险。掉期交易是在买入 (卖出) 即期外汇的同时, 卖出 (买入) 同一货币的远期外汇的交易。如某承包企业有一笔人民币借款, 近期工程支出为美元, 3个月后合同收款也是美元, 在人民币升值的情况下, 汇率损失较大。因此, 该企业与某商业银行进行一笔货币互换交易, 买入美元 (卖出人民币) , 将人民币债务转成美元债务, 同时约定3个月后以固定汇率卖出美元 (买入人民币) 以偿还人民币贷款。通过这种同时进行的即期和远期交易, 锁定了汇率风险。

(3) 外汇期权

指期权买方在支付期权费后, 有权在约定的交割日, 按照双方事先约定的汇率和金额向期权卖方买卖约定的货币。期权是一种选择权, 当市场不利时, 期权买方也有权不执行合约。外汇期权的优点在于可锁定未来汇率, 进行外汇保值, 期权买方还有灵活的选择性, 操作成本为期权费用。

风险降低是企业采取经济合理的控制措施降低风险发生概率或者减轻风险损失的程度, 使风险控制在企业确定的可承受范围内。

(1) 利用投资保值

承包企业可以购买一些风险小、收益低的投资产品为贬值货币保值, 将较高的汇率风险转化为较低的投资风险。如安哥拉某项目的大量宽扎不能转回国内, 在宽扎预期大幅贬值的情况下, 该企业采取购买以美元计价国债的方式减少汇率损失, 国债的特点是还本付息, 风险也较小。

(2) 提前收汇

提前收汇使承包企业取得防范风险的主动权, 特别是在人民币升值的情况下, 可以避免汇率损失。承包企业应争取加大预付款比例, 为取得业主同意, 可以开具预付款保函甚至适度让利;在以里程碑结算的合同中, 分包商应争取里程碑权重前重后轻、内容尽量细化, 执行中优先完成里程碑工作以提前结算收款。

(3) 延期或提前付款

在分包或采购合同的计价货币可能出现贬值的情况下, 企业可以采取通过延迟采购或者推迟交货时间等方式达到延期付款目的, 待计价货币贬值后, 企业可换取较多的该计价货币用于结算;反之, 在计价货币可能出现升值的情况下, 可以采取提前采购和付款的方式。对于本位币贬值的情况下的外币债务, 企业可以采用提前付款的方式降低会计风险。

(4) 适时结换汇

企业判断汇率波动趋势, 选择合适的时点办理结换汇业务。对于预期未来汇率上升的币种, 不必急于结汇;对于预期汇率波动较大的币种, 要尽快换成稳定的币种。如在人民币汇率处于低点时, 应尽量多结汇为人民币;而预期人民币还会贬值时, 就不忙于结汇或仅根据当前有限的人民币使用量结汇。

(5) 境外借款

对于相对弱势货币的资金需求, 可以通过在项目所在国银行贷款的方式解决, 而还款时采用强势货币;可以通过帮助其他中国企业消化无法汇回国内的当地币而取得交换中的汇率优惠;由于境外银行外币融资费用低, 承包企业可以采取内保外贷的方式减少汇兑损失, 由承包企业国内总部向银行国内总部提供担保, 银行境外分支机构向承包企业发放外币贷款。

(6) 合同拆分

合同拆分是税务筹划的操作方法之一, 如将EPC合同拆分为设计、采办、施工三部分, 设计和采办部分由业主和承包商的国内总部直接签订人民币合同, 这种方式降低了以外币计价的合同额, 也降低了汇率风险。

(7) 资金计划管理

资金计划贯穿从项目投标到关闭的全周期, 可用于预测未来外汇收支和敞口, 能够对外汇支出进行有效控制, 是汇率风险防范方法操作的基础。

除业务层面的汇率风险管理策略, 国际工程承包企业还应在企业层面进行汇率风险管理。企业应加强汇率风险防范的制度建设, 确定汇率风险承受度, 建立严格的内部审批程序, 明确各部门职能权限, 形成总部和项目各司其职的汇率风险防范体系;突破僵化体制, 形成敢于决策和负责的管理层;加强汇率风险决策和操作人员的培训, 打造专业的管理团队;关注影响汇率波动的政治、经济、社会、法律因素, 密切跟踪和监控相关币种的汇率变动趋势, 建立汇率风险预警机制;加强与境内、外金融机构合作, 及时了解金融机构发布的信息和汇率风险防范产品, 必要时聘请专业机构进行分析;加强信息化建设, 对接路透社、彭博社数据库, 建立外汇资金管理平台, 保证信息传递畅通;实行外汇资金集中管理, 充分利用集团财务公司平台, 调剂内部外汇盈余和缺口, 提高资金使用效率;建立汇率风险准备金等。

汇率风险管理已成为国际工程承包企业风险管理的重要组成部分。承包企业要从企业层面加强制度、信息平台和人才队伍等方面建设, 形成防范汇率风险体系, 也要从业务层面在投标、合同签订、执行、完成过程中综合分析和运用各类风险防范方法, 有效降低汇率风险, 合理保证企业经营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