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医院建筑设计, 建筑师会越来越多地提到人性化, 其实方便快捷的医院导视也是人性化重要的一部分。大家在医院就诊时大概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想去往某个科室, 经常一头雾水, 不知去往哪个方向, 就算看到指示牌, 但也是各种信息错综复杂, 不知所云, 更多的是靠一路打听。如何能让导视更加直观便捷, 从而让病人迅速抵达目的地, 是医院建筑设计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

按阶段的顺序来看, 医院导视系统设计往往是在建筑设计、室内设计之后由第三方独立完成, 造成导视系统游离在建筑设计、室内设计之外, 并在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上做加法, 从而使医院导视系统成为医院设计的一个独立的系统。

当下医院规模越来越大, 功能也越来越复杂, 为了能够清晰引导, 大型医院导视系统普遍采用三级甚至四级的分级导视, 导致标牌增加、标牌上的信息增加, 颇有为分级而分级之嫌;信息载体也铺满了空间六面体, 不光是数量, 材质、标牌及字体大小、颜色, 再配上灯箱, 俨然成为了空间的主角。多层分级使医院导视系统成为了一个庞大的系统 (图1) , 无处不在的导视标牌在提供给使用者诸多医学名词信息的同时, 似乎也始终在提醒使用者:不要忽略及错过任何一个信息, 并需时刻验证, 否则你将步入歧途。这些都让心力交瘁的患者更加焦虑和无所适从。

在我眼中, 好的导视系统需要建筑师、室内设计师、导视系统设计师与医院管理者密切合作, 最终形成这样的成果:1) 信息载体数量及其中的信息尽可能精简, 够用即可;2) 分级尽量少, 且要清晰、明确, 各级差异明显;3) 交通节点信息指向清晰化;4) 信息清晰, 载体退隐;5) 采用与室内设计深度结合的多元组合表现方式——融入室内;6) 采用与建筑设计及建筑风格深度契合的整体化表现方式——融入建筑与外环境;7) 以外来使用者为主要服务对象。总之需要做减法, 让导视系统不显山、不露水, 回到配角的从属地位 (图2~5) 。

如果用你进入别的建筑的寻路经验来对照, 可能就会是不同的体验, 比如航站楼。当你手握一张布满各种信息的登机牌, 你会发现只有登机口、登机时间等少量信息被重点标注提醒, 其余信息则显得不那么重要, 甚至是目的地, 所要做的事就是通过掌握好时间和导视寻路系统首先到达登机口, 到目的地后再去核对航班号和去往城市 (图6) 。

航站楼的导视系统通过数字编码, 省略了过程中大量的不必要信息 (图7) 。反观医院的导视系统, 往往采用逐层递进的方式, 使得信息载体的数量越来越多, 但其实我们在寻路过程中看到的信息大多是不必要的, 需要停步仔细阅读并剥离冗余信息, 从而判断路径的正确与否 (图8) 。

诚然, 交通枢纽的标准功能单元模块化带来了功能的同质和标准化, 造成信息的单一, 从而使数字编码化导视系统在方位辨识及快速指引方面优势明显。相比之下医院的信息则复杂得多, 但是否就没有简化的导视办法?其实, 医院患者与航站楼乘客的习惯大部分相似, 迫切要了解的是去往目的地的路径, 目标科室名称则在其次。因此导视系统最主要的功能是寻路, 即由方向指引从而到达目的地, 因此“方位”先是“方向”, 其后才是“位置”, 需要的是让使用者迅速地“找到北”。那么, 如何才能简单明了地解决“方位”指引问题?医院导视系统是否只有中文文字引导这种唯一的方式?这些专业且拗口的中文专业名词对指引患者路径是必须的吗?

目前中国的医院都在使用传统的中文导视体系。但独立的汉字彼此间缺乏逻辑关系, 导致我们在医院面对中文导视牌特别是信息丰富的索引牌时需要驻足检索, 从海量的文字信息中找到所需要的信息。其实, 不光是中文, 所有的文字都无法迅速而清晰地解决问题。于是, 文字与数字往往会混合使用, 但这样仍然不够令人满意。那么是否可以利用图标体系, 把“识方块字”寻路变为“看图识路”?答案是否定的, 医院系统非常复杂, 导致图标数量众多, 更不知所云, 似乎还不如方块字明确 (图9) 。为此首先需要解决导视系统语言的问题, 即找到有逻辑的语言, 只有这样才能简化信息。

如何在日趋庞大且复杂的医院中将所有的位置信息进行有逻辑的编排, 似乎是一件复杂的事情。美国高速公路网络的编码系统或许可以提供某种启示, 其编码先是分级, 按州际公路、国道、州内公路、郡内公路分级, 并以不同位数的数字区分 (目前医院的分级导视系统与此思路相同) ;然后按奇、偶数由西向东和由南向北区分走向和位置排序, 再以色彩区别。所有的这些分级和排序都是由英文字母和数字控制的, 于是逻辑产生了, 顺序排列了, 信息传导也出现了。如此庞杂的系统, 因使用数字和字母变得简单了 (图10) 。具体的地名藏在了系统的身后, 位置提示仍然还存在, 并在即将到达目的地之前出现。对于在高速公路上快速驾驶的人来说, 最少且最重要的信息提示最为有效。类似的编码方式其实也出现在日常设计工作中, 我们对于二维建筑平面图的编码也是以字母和数字来进行的, 横向以数字、纵向以字母。

医院导视系统的位置信息远不如高速公路庞大, 我们是否也可以借鉴, 用一种有逻辑关系的语言来表达?

英文字母与数字是世界上仅有的能形成信息传递的符号体系, 人们也很容易通过其排列顺序产生对下一步的判断和推测, 这种顺序产生的序列感产生了更为直接和明确的导向, 这是任何文字指引都无法比拟的。这就是一种有逻辑的数码语言。

以数码构建的一张方位指引的“地图”是一种简单、明确且有效的方式, 且具有生长性和扩展性, 大到甚至可以运用到整个地球, 例如经纬度线。

数码导视系统的逻辑与现代医院建筑设计具有共同的逻辑, 标准化、单元化、模块化, 以及在此基础上的多级集成化设计, 会使数码导视系统更具逻辑性, 信息表达更清晰、直接和明确, 信息量也会更为精简。

设计逻辑的共性在于实现可移动、可复制、可替换、可生长, 从而满足未来可能变化的弹性设计。

数码在医院导视系统中的运用, 除了辨识度高、导向性强、可生长之外, 还会附带产生良好的经济效益。首先数码系统的信息提示可以大量减少信息载体的数量, 将空间还给空间本身, 因为数码系统的一级导视主要提示的是“方向”而非“位置”, 在单一的方向只需提示始末即可 (图11~13) ;此外, “方向”与“位置”脱离, 使得“方向”不因“位置”的改变而改变。医院的功能变化和功能扩展是常态, 末端的房间功能、名称也经常改变, 数码系统的一级导视可以做到以不变应万变, 比插件、贴纸的信息更改更为简单, 在成本上也更为低廉。

数码系统内在的逻辑以及分级的减少, 带来信息载体数量的减少, 由此带来投资降低。所带来的阅读速度的提升则是另一种经济性的表现, 阅读速度以及明确的指引避免了使用者的路径重复和无效穿梭, 也是人性化的重要体现。

对于位置信息的需求, 患者与驾驶者有一点是相同的, 就是第一步的信息需求是“方向”, 其后才是方向引导下的“位置”, 以及如何到达这个位置。所不同的是, 医院建筑内是一种三维空间导视。于是我们借鉴了高速公路的XY轴, Z轴通过字母和数字的组合插入形成也不是一件难事, 如此, 我们就可以给医院建筑的每一个空间定义一个唯一的坐标。

建筑所有空间都以唯一的三维点位被确定下来, 手机导航便可轻松实现, 三维的楼层定位只需一只小小的感应芯片就可搞定, 而这是中文导视系统介入计算机代码的信息系统较难实现的。把这张空间位置定位网纳入医院的信息管理系统, 医院的医疗临床管理、办公管理、后勤管理可以在一个新的平台上展开。这个平台可以产生的大数据的潜在效益是无法预估的 (图14~16) 。百度地图可以通过定位后的大数据描画出春运期间的人员流向, google可以以夜间灯光强弱来分析各国的经济发展水平 (图17, 18) (各大IT企业都在争抢地图信息服务并向公众免费开放, 无利不起早, 他们看中的是利用云平台可以掌握大数据, 借助于大数据, 可以创造很多价值) 。同理, 医院是否可以通过大数据来确定各个科室业务流量、预测未来医疗业务发展、科室的空间需求、改善医疗空间位置及布局等, 从而提升医院精益管理水平乃至创造更多的价值?随着科技的发展及应用水平的提高, 建好平台后, 可做的事情有很多, 多到超出我们的想象。

本人 (建筑师) 和李长胜 (室内设计师) 、秦乙波 (导视系统设计师) 以及广东华方建筑设计公司, 开始在佛山市妇女儿童医院项目上尝试使用以数码为导向的全新的导视系统。在我们介绍了这套系统的构思后, 得到了医院郭晓玲院长、苏晞副院长及其他领导的全力支持, 才得以有机会将想法变成做法。尽管目前看起来还不够完整和完善, 而且, 为兼顾患者对传统导视系统的认知习惯还做了一些折中的处理, 但最起码它迈出了与传统导视不同的第一步, 并且反响良好。

建筑空间被按照楼座-楼层-区域的方式水平和纵向切割成小单元, 数码保持了空间的连续性及序列性, 这就构成了室内的一级导视系统。与传统导视系统的分级比较, 由于字母、数字系统相对简单, 这里将传统的一、二级导视 (一级:大的功能分区, 如门诊楼等;二级:二级功能科室区, 如内科) 合并, 并增加了楼层信息。多楼座方向的交通节点处显示楼座-区域指向, 进入楼座内某层的交通节点处则仅显示区域指向, 信息被进一步简化。下一级指引就只剩下房间了。方向的确定通过这一级导视可以清晰完整地表达出来, 并且将使用者直接引导到目标位置区域, 而无需通过多级引导 (表1) 。

数码导视系统增加了中英文辅助信息, 为不同需求和使用习惯者提供多样化的便利。

诊室编号这类末端信息同样以数字出现, 也仅仅出现在最末一级的导视系统中, 当然还会在科室等候空间中有文字信息提供给使用者。如同高速公路的标识一样, 它仅起到一个作用, 就是提示使用者:您的目的地到了。

数码导视系统需要与医院的信息化系统连接, 无论是网约挂号、现场自助或人工挂号、诊室内转诊、取药等, 你拿到的挂号信息及下一步指令和目的地是以条形码和数码的形式明确地出现在打印条及手机APP的医院导航信息中, APP可以同时显示排队人数、预计的等候时间, 并进行实时提醒。

下面你要做的就只剩一件事:看看是否还有时间去喝一杯咖啡, 然后循着方向去往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