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建设单位的一项常规经济监督活动,工程造价审计已具备完整系统的工作流程。但是,造价独特的组价要求和大规模计算特征,往往会增加工程造价审计的复杂程度。即使当前已采用内控信息化或外聘技术团队等多种方式,尽可能多地代替或辅助人工处理,但独立性和专业化依然不能完全保证,审计过程仍旧繁重。特别是,对施工材料及工艺不明确的工程签证单,要反复进行手工确认与审查,消耗大量时间精力。随着新一代信息技术变革,工程造价审计职能将会以更快的速度被重塑。其中,区块链技术将不可或缺,即具有“以块链式结构验证存储数据、以分布式节点共识算法更新数据、以密码保证数据访问安全、以自动脚本代码组成智能合约编程数据”等系列特征的一种全新计算架构。

于是,区块链技术将会为整个工程造价审计业务,乃至相关审计机构运作带来新的发展机遇。作为推进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一项突破性技术,区块链具备分布式去中心化、免信任、时间戳、非对称加密、智能合约等功能,将弥补传统纸质版签证洽商模式的弊端,满足多参与方写入数据的真实性要求,避免会审质疑、伪造签证等现象。基于区块链电子签证单的工程造价审计云平台,一方面,大幅节省现有会签流程成本,提升施工造价透明度;另一方面,还能降低纸本遗失、篡改或虚构等风险,保障工程合理收益。

区块链科技方法的使用,会给审计工作带来革命性变化。自2014年起,各大会计事务所便已着手区块链审计的战略部署:德勤2014年推出“一站式区块链Rubix平台”,2016年与Block Cypher和Bloq合作设立首家区块链实验室,2017年加入太坊联盟和超级账本;安永2016年与Bitfury和Paxos合作,2018年增加区块链分析师业务;普华永道2016年与Blockstream联合并推出Vulcan数字资产,2018年首次宣布开发区块链审计;毕马威2016年与微软合作数字账簿,2017年创建节点实验室并加入华尔街区块链联盟。此外,互联网企业也相继开展区块链审计创新服务。例如,谷歌2017年提交保护审计信息不被篡改的区块链专利,久其软件2019年联合立信事务所发布区块链电子函证云平台V1.0。

区块链技术与工程审计职能融合的特点:(1)分布式去中心化,可从任意互联互通的工程参与方获得造价信息,实现联网实时审计,提高数据采集效率,任意节点都可成为阶段性中心且不具有强控力;(2)真实性不可篡改,共识机制及时间戳会确保被审对象数据的精准性,块链内任何交易的恶意做伪,均会被轻易识别,可有效监督每次记录,降低误操概率,保障完成项目内审且无需第三方复审;(3)匿名性非对称加密,隐藏审计人员信息而难以行贿,满足各工程参与方对其“保密、胜任”的要求,同时授权审计人员直接提取初始数据,最终出具“独立、客观”的审计意见;(4)智能合约公开性,被审计对象在智能算法下自动执行交易并有针对性地准确上传数据,每次信息都会发送到链上所有节点,被记录背书;(5)时间戳溯源性追索,登记于区块链内的工程数据都有主体身份签名,审计人员可依据交易时间戳、达成内容和流程顺序追溯记录,进行工程审计。

区块链技术加速工程审计业务转型,将会聚焦于:(1)催生工程系统应用审计,块链内工程造价数据不可篡改,但无法保证链外数据人为录入的准确性和真实性,需增强审计人员的数据洞察力,大幅拓展数据产生及写入时涉及的审查对象范围;(2)催生工程系统内控审计,工程区块链公共系统易受被审建设单位质疑弃用,多转而采取解决造价内控的补充方案,形成内部串谋、中心控制的私有链,既透彻了解被审对象又掌握互联网技术应用的多学科复合型审计人才,才能予以识别;(3)催生工程智能合约审计,部分工程智能合约业务会被审建设单位外包给咨询机构,面对程序编写、检测、修正等附加业务,既懂专业造价审计工作又懂编程开发技术的审计人员,才会满足建设单位要求。

如表1所示,在工程审计业务中,通过现场输入或传感器连接到块链系统,存储工程造价数据,保障审计采集。例如,联网全站仪实时上传方位和标高,永久可验真;存证、签证等电子单据上链同步广播,自带时间戳,形成不可篡改的工程数据;包工与点工携带GPS轨迹设备,台班装载功率输出记录仪,汇总统计结果上链,可事后溯源审计,杜绝现场弄虚作假;会议音像、纪要决议等直接在链上保存,含有时间、地点和内容等关键信息,以备后续审计。这样,建设单位、建筑设计师、建造工程师、项目管理团队、施工乙方都会对工程不同阶段发生的交易价量在区块链上进行数字确认。各建设参与方在监测、许可、投标、安装和运营等方面也会交互执行智能合约,保证造价审计文件(如立项审批、施工许可、竣工验收、权益转移、物业管理等相关成本费用的凭据)长期记录且随时可查。

如图1所示,在工程造价过程的决策阶段,建设单位应先对项目全面调查,进行可行性研究,仅确定出项目估算金额。所以,在区块链工程造价跟踪审计系统架构中,主要涉及设计阶段、施工阶段和竣工阶段。

在设计阶段,工程造价审计人员要确保设计人员结合业主实际需求,根据项目估算,合理应用BIM,实时调整设计方案,严谨规划施工图纸,保证工程质量。区块链具有基本逻辑自洽设计的数据库功能,辅助设计人员快速完成工程建模并复核计算,得出工程量概算。设计人员在区块链内高质量优化生成造价报表,同时完成建筑设计作品的数字化记账。BIM各构件及建模所有权由设计人员掌握,建筑设计作品特征、作者信息、创作时间等权属数据保存在区块链上,基于多方互信、不可篡改、可溯源等特点,为产权归属提供佐证。同时,借助BIM自动审图技术,区块链在模型准备时便可更新图审知识库,同步审图结果或及时修订图审规则,将工程语义结构转化为审图程序得出的真与假,快速筛选图审点并提取相应图审规则,完成自动审图。此后,造价审计人员可上链查阅设计作品及其修改次数、改动内容、性能指标校核等记录,获取设计工作量。造价审计工作量由此大幅减少(系统自动核算)。例如,设计人员完成水暖电管及支吊架建模时,对应BIM数据随即上链,然后施工单位也可匹配该工程量,进行投标报价。并且,工程各参与方联网即时报价,更及时、准确地计算出整体工程费用。

在施工阶段,工程审计人员要做好建设规划、施工许可、建设用地批复等文件的备案,核对项目合同与投标书,降低施工成本并提升整体效益,推进合同签订。施工现场高度依赖项目经理经验,工程管理受个人主观因素影响较大,随时会调配所需设备、人工。那么,基于BIM和“智慧工地”的普遍应用,工程造价数据会及时接入区块链,将进一步降低现场管理突变对造价预算审计工作造成的干扰。由于BIM连接现场监测传感器,会确认并实时将施工信息(材料使用、设备调整)上链,记录并提醒或指令相应施工人员进入工地的时间,以及适时佩戴机具种类与数量。区块链技术大幅减少现场人为干预产生的协调成本。即便出现项目经理强行调整进度或进行重大设计变更,都会被上链记载,以便远程会议修正核准变更签证单,之后再重新调度施工资源。大量施工信息会被录入区块链数据库,并妥善保存,不可篡改且可溯源。由此,现场施工及信息维护人员核对招投标金额、施工进度、材料购置量等合同条款,就能代为完成大部分审计工作,避免耗费大量造价审计人力成本。随着工程现场信息上传区块链,将深化施工各环节间的数字互动。工程保险(及时准确执行)、环境监测保护(记录留痕)、质量事故(追踪调查)等工程造价审计,因区块链的可溯源性而变得更加高效。

在竣工阶段,造价审计人员对工程量的精准性要求最高,需仔细确认隐藏规避的验收记录,以及现场变更后的经济签证是否真实有效,排除虚假记录或事后补签等问题。此外,还要重点核查是否存在哄抬材料价格、以次充好、随意变动施工图等情况。以往,造价审计人员需至少一名施工人员陪同进驻现场比对调查,而且要面对如何合规降低工程损失,以控制建筑施工造价。若应用区块链技术,则购销凭证、供应商信誉、合同文件出处及人工、材料和设备等各类造价信息都将实现数字化上链,使工程跟踪审计更为直观、即时和高效。基于BIM类别区分层面,施工人员上传区块链的各工程构件(内含性能指标与厂家价格)信息,链接组成数据枢纽,将实际施工建设与工程运维管理相匹配。即使突然通报更换采购新零部件,也能自动对照合同文件进行快速核算。这样,造价人员也会凭借区块链时间戳核实工程价量,又有助于审计人员检验竣工造价工作的严谨性,保证每个环节及每个零件决算的精准性。通过各种工程联网传感器,施工人员将建筑信息实时上链更新,留下不可篡改的记录数据。在竣工后,系统会自动分析水暖设施和电梯设备的运行状况与施工安装、自然条件及定期维护的数据关系,便于稳定监测与后期维护。

为有效提升工程造价审计质量,建设单位审计部门应积极尝试结合区块链技术,数字化工程造价各环节的影响因素,增设对应的审计风险识别机制,并以此为参考依据,确保工程造价审计工作的及时性、科学性、合理性和有效性,保障工程项目的经济利益。在工程造价中,应注重对各阶段管理流程的审查控制。为此,需要实施全过程跟踪区块链审计,重点关注数字化信息上链的准确性,以及实时变动数据流与规范文件的对标适用性。一是通过BIM全盘综合工程造价具体情况,对施工现场作业进行大力度审查监管,特别是比较各施工工序审计控制点间的造价数据;二是合理关注并科学积累建设工程项目投标报价、设计变更在区块链上的数据记录,及时有效控制工程造价质量,特别是项目隐蔽工程部分和施工冗余成本的审核,尽可能随时监控资金使用率。

工程造价区块链审计会面临多种信息技术风险:一是被审信息部分隐蔽,在现有BIM单块数据加密的情况下,建设单位网络辅助部门要对造价审计人员全面开放系统权限,使其获取每个链块中记录的全部信息;二是联网情况复杂多变,区块链节点众多、设备老旧及操作繁琐,会产生链上工程造价数据的遗失、泄露和混乱,须建立存储工程基础数据的服务器或云端;三是立足于块链结构提供算法,将工程造价数据分布式存储在多个异质节点上,减少与非链网络交互点相连的安全漏洞;四是设计多方智能合约,各建设参与方越多或指令越详细,结构复杂性就越大,出错概率就会增大,需要授予异质性用户访问不同的权限,防止节点引入错误信息而污染整个区块链;五是编写自检降噪代码,既要使用公认的开放代码,随时执行必要功能的验证,又要防范渗透的恶意代码,降低数据漏填漏报的可能性。

项目管理团队要充分利用高水平数据分析技术培养未来工程造价审计人才,推进区块链技术应用于工程造价不同阶段的跟踪审计。除提升审计人员业务水平外,还需要加强计算编码及网络安全等前沿科技培训,以掌握区块链审计基本技能,并将此纳入绩效考核范围。在工程造价审计部门应用区块链技术后,项目管理团队还要继续培养有批判性思维、解决问题能力、沟通技巧的优秀造价审计人员,能根据工程建设项目的差异化特征,适时优化调整造价区块链审计流程。此外,行业主管机关也要积极运用区块链技术,建立工程造价审计从业人员数据库,具体涵盖其工程审查资质、项目积累成果、专业设计作品、造价计算文件等资料信息,以形成个人数字化的信誉资产。同时,鼓励工程造价审计从业人员将可接触到的造价公开信息进行识别获取、整理加工、评价授权和上链共享,便于同行相互学习借鉴。

区块链技术作为新兴的数字科技,拥有独特的分布式共识机制,与工程造价不同阶段跟踪审计的内在诉求不谋而合。工程建设单位设计区块链工程造价审计系统架构,有助于对建筑项目进行实时准确、严格全面的审计与监督,使工程资源得到合理配置和有效利用。展望未来,随着区块链技术标准的日益完善,与工程造价审计相相结合的法律法规也会及时推出。对于建设主管部门、建筑工程单位和造价审计工作人员而言,需要不断认清工程造价审计领域出现的新问题,及时应对区块链新技术带来的新变化,并充分掌握事前加入、全程跟踪的审计新方法,发展出新的工程造价审计模式,才能为决策者提供科学的决策依据,继而主动规控质量安全风险,以提高整体经济效益和综合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