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技术风险与其他风险相比,如政治风险、市场风险和财务风险等,从风险量级来看相对较小,但技术风险有其特殊性,必须得到足够重视。其实,任何风险,一旦发生便会有损失,区别在于破坏的程度有所不同。本文题目加上“海外”两字,是希望提醒诸位读者它可能与国内的情况不尽相同,同时也因为文中所提及的案例都是海外项目。

　　 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和“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中国企业和国际之间的交流合作变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多的国内建筑企业、设计院、发展商已经或者有意向海外发展,正在成为一种趋势。笔者结合多年在海外工作的经历与技术管理体会,结合案例分析,探讨海外工程的一些主要技术风险,希望借此与海外同仁进行交流,并为正在准备到海外发展的企业与个人提供一些参考。

　　 其实,大多工程技术风险是国际通病,国内、国外都存在,只是情况与程度不同,所以,在此介绍的技术风险不应被解读为海外特例。

　　 施工技术方案是投标商务报价的基础,也是项目能正常实施的保证。工程投标阶段如果不了解国外项目所在地的实际情况,或者缺乏一些技术资料与信息,不适当的施工技术方案会带来重大损失。

　　 无论是投标阶段还是在实施过程中,施工技术方案都应考虑价格因素,不考虑价格的做法和承诺都有危险。

　　 一家国内建筑公司,中标了一个海外的高层酒店项目,由于投标阶段的施工技术方案是在国内做的,投标人员对当地地质情况与常规的基坑围护和降水做法不甚了解,为了节省围护费用,施工采用大开挖方案。结果在中标后,开挖时,附近的海水不断涌入,降水系统根本无法满足降水要求,影响了地下室施工,造成严重的工期延误。

　　 其实,如果在投标时技术人员只要能多了解一下当地的一些常规做法,便不会犯这种错误。因为当地地处沙漠地带,地表土主要是砂土,渗水率高,项目又靠近海边,地下水位高,只靠降水措施无法达到预期效果。常用的施工方法是灌注桩围护加井点降水(见图1)。

　　 在投标阿联酋阿布扎比国际机场航站楼主厅屋面钢结构项目过程中(见图2),国内钢结构公司根据国内类似机场的施工经验,对部分超重构件采用双吊车抬吊方案。结果在施工过程中,该方案被业主的安全经理一票否决,承包商采用各种方法,企图说服业主与监理工程师同意这种在国内已成功实施的方案,但最终还是因为安全规范的要求无法通过,不得不采用其他办法解决,以至于该方案批准延误超过半年时间。此案例的教训是国内成功的经验不一定为国外所接受,另外,项目安全官是独立的第三方,拥有很大权力,可以一票否决。

　　 在同样的此项目中,由于国内与国外的理念和要求不同,也有一些教训。在投标阶段,承包商对屋面钢结构的施工临时支撑架进行了验算,包括支架本身的验算和支架下面的混凝土结构楼板验算,发现无楼板梁处,300mm厚楼板本身足以支撑上部支架传来的荷载(见图3)。结果在报批过程中,项目结构设计公司以楼板不能直接承受施工荷载为由,要求所有支架都必须落在有楼板梁的位置上,否则,便要通过临时转换钢梁将上部施工荷载转移到楼板梁上。仅此项目便增加了2 000t的临时转换钢梁费用。而且,因为施工临时措施的全部责任在承包商,业主不承担相关经济损失。

　　 设计风险是承包商经常要面对的一种风险。承包商经常抱怨设计公司提供的设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甚至自相矛盾、错误百出。设计问题给施工造成的困难很大,我们称之为设计风险。下面讨论几个常见的设计风险。

　　 设计质量风险是指业主所提供给承包商的设计文件的质量问题所产生的风险。它包括设计本身的质量问题,各专业之间协调问题,设计图纸、设计规范和技术参数及工程量清单(BOQ)互不相符等问题所带来的风险。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在采用FIDIC作为合同模式的海外工程中,承包商需承担没有发现与提出设计质量问题的责任。一个合格的承包商有责任事先发现设计问题,并向设计公司提出及改正,而不是事后。这对于承包商而言,是一个很大的风险,因为仅仅按图施工远远不够。

　　 在阿布扎比国际机场钢结构屋面施工阶段(见图4),承包商在进行施工模拟计算分析时发现用于支撑整个屋面的一些钢柱在施工安装阶段出现塑性变形,反映给设计公司后,设计公司以合同中规定钢结构安装阶段的安全性与稳定性由承包商负责,设计方只负责使用阶段的结构安全为理由,要求承包商解决此事。但承包商根据以往经验,发现设计公司的设计有问题,在节点设计阶段,设计公司不断改变构件内力,引起节点设计不能正常进行,进而认为设计的质量存在问题。当承包商验算使用阶段上述钢柱受力时,发现其承载力同样不够,同样出现塑性变形情况。最后,设计公司只好认输。业主要求其修改设计并承认承包商的损失。

　　 同样,在阿布扎比国际机场项目中,连接外面道路与机场航站楼大厅的引桥出现了设计问题,30多m跨度的预应力箱形梁在进行张拉时多处出现裂缝,设计公司与承包商各自请专家进行分析,结果证明是由于预应力张拉力超过端部混凝土承载力,引起局部混凝土开裂。

　　 设计质量问题给项目造成的损失不仅在经济上,而且引起时间的大量延误,影响了整个项目的顺利实施与竣工,应该引起各方的高度重视。

　　 设计变更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很少有项目设计从头到尾保持不变。对承包商而言,设计变更风险危中有机,因为如果承包商能把控好局面,做好索赔记录,可变不利为有利。海外工程承包商的索赔能力非常重要,可以说是事关是否盈利与生存,所以,承包商需有一批具有丰富设计经验的工程师来管理设计变更、应对风险。

　　 在迪拜棕榈岛别墅项目中(见图5),由于别墅种类繁多及业主不断修改内装修风格,承包商收到300多个设计变更,造成大量工期的延误和费用增加。承包商组织了一批技术设计团队,将设计变更消化并做成大量施工图下发给施工队,完成项目。最后通过索赔取得成功。但大量设计变更还是给承包商带来很大风险与挑战。

　　 设计优化往往由业主发起,通过设计完成,最后达到降低造价的目的。在项目投标阶段,承包商应业主要求提出设计优化建议,以满足业主预算控制的要求。

　　 承包商需注意其建议的设计优化风险,因为对于海外项目,根据FIDIC条款规定,设计/监理公司有很大权力,项目实施过程中,现场监理工程师(往往是项目的设计公司)代表业主进行管理,所有文件必须得到监理工程师批准,包括承包商建议的设计优化。业主往往在投标时原则上同意承包商的优化建议,但要求承包商中标后取得设计/监理工程师的批准。这就给承包商留下不确定因素与风险,因为价格已经降低,但业主需设计/监理工程师进行技术把关。假如设计/监理工程师不批准,承包商就得按原始设计要求做,价格较高。所以,承包商在设计优化建议时需考虑这个风险,并在实施阶段保持对业主的关注。

　　 在海外项目中,业主和承包商之间会有一些设计责任的分工,有些特殊专业,如钢结构、预应力、铝合金幕墙等,业主的设计公司往往只提供一些概念或初步设计与技术要求,具体的设计需承包商通过其专业分包公司完成,并承担相应的设计责任。例如,对于钢结构,一般合同中规定,设计公司只提供初步设计和构件内力,钢结构节点设计和施工安装阶段的临时措施与结构安全性则由承包商负责。这些费用和时间都已包含在投标的总价和总进度计划内,承包商需承担因设计不善而带来的费用增加和工期延误的风险。

　　 预应力施工也是同样的道理,承包商需找预应力专业公司将设计公司未完成的设计完成,并承担相应责任与风险。

　　 如果是设计加建造项目,承包商需承担全部或合同范围内的设计责任。

　　 阿布扎比城市之光项目(见图6),是一个设计加建造的交钥匙工程。由于总包方聘请的设计公司计算失误,造成一些柱需要加固,明显是设计公司的责任,但设计公司的合同额往往较小,承担不了大的责任,结果还是由总包方承担损失。

　　 设计加建造项目的另外一个设计风险是项目设计过程中政府所采用的标准的更改。阿联酋原来主要采用英国标准进行设计,但2008年底金融危机后,政府宣布以美国标准为主要设计标准。例如,对于预应力设计,美国标准比英国标准所需的预应力钢绞线和辅助的普通钢筋都要多,如果项目在设计阶段,业主不负责由于标准改变所引起的承包商的损失,这便成了承包商的风险。

　　 海外工程大多是总价合同,便于业主控制总造价。由总价合同所引起的风险有很多,本文着重研究“隐性风险”。在投标阶段,时间仓促的情况下易引起风险。

　　 在投标过程中,承包商如果没有发现业主所提供的设计各专业之间的一些灰色地带,由于是总价合同,业主往往不负责因此而产生的问题与损失。例如,在一个医院项目的场外工程中,土建图纸只有场外污水系统的平面布置图,没有详细说明;机电图纸中,有详细的混凝土管道井的设计和井之间地下管道的尺寸。机电专业公司认为其工作范围是管道部分,混凝土井应属于土建工作,但土建方由于没有井的设计而没有报价。在项目执行过程中,造成土建方与机电方冲突,双方都认为这些井是对方的工作范围,而业主不承担这种风险,因为业主与总包方签订的是总价合同。

　　 这种例子有很多,如在另外一个商场项目中,业主提供的内装修图纸中商场大厅内有一些装饰作用的灯具,但其工程清单(BOQ)在机电分包内,机电方的投标人员将这些灯具拆分,报了电线与LED灯等与机电相关的价格,没有考虑装饰灯具外套,认为这是总包或内装修分包需要考虑的,结果总包方和机电方都没有考虑灯具造型外套,以至于报价出现误差。

　　 海外工程技术风险还有很多,在此不一一罗列。对于如何控制技术风险,一些针对措施和建议为:(1)从战略层面上来说,在海外承包工程,需尽量结合当地市场,采用当地做法,最有效的办法是聘请当地有经验的技术人员加以管理,充分发挥当地人员的知识与经验,从管理组织上解决问题,降低风险,如设计风险的防范,可请有国际与当地设计公司背景的技术人员加入团队,发现设计风险。(2)从战术上来说,技术人员不但要懂技术,而且一定要懂合约。海外大多数项目的最终成败在于索赔,技术人员是在最前线的,设计问题、图纸变更、工程量的变化都跟时间与费用有关;技术人员需为合约人员提供充足的依据,为项目索赔做准备。(3)许多技术风险可事先发现,有的风险不一定是坏事,可将其转危为机。所以,技术人员本身的知识与经验非常重要。

　　 建设工程项目风险贯穿于项目的各阶段,本文着重讨论技术风险,作为施工企业,应加强自身全面风险管理,进行风险计划、风险分析,并有针对性地采取控制措施,以减少或降低风险带来的损失,或从风险中觅得转机,确保工程项目的顺利实施和企业的持续健康发展。